πνεῦμα

真正的歌唱是完全不同的呼吸,
它关系着子虚乌有。
是神的内在气息。是风。

简媜《女儿红》雪夜,无尽的阅读 摘抄

※ 我有多喜欢四月裂帛,我就有多不喜欢这一篇。简媜的灵气似乎都在四月裂帛里穷尽了似的。四月裂帛是轻盈而沉重,这一篇则纯粹是轻浮。拿捏不好抒情的度,作者就只会沦为情感的奴隶,而读者恰又不愿被捕获,于是出现断裂的两极,一端是作者的自我痴迷,一端是读者的尴尬回避。
姑且还是摘抄一下语言吧……


我应该如何阅读一个旅人的故事才不会惊动早晨的阳光?


窗玻璃被阳光髹成亮银色


好像人躺在巨大的时间转盘上,沿着刻度慢慢转动,终于从冷冬移至春分。


兀自揣想


手指还在流血,我恣意抹在浅蓝棉T恤上,咖啡渍加上血印形成诡异的华丽,如龟裂的焦土高原忽然窜放红火鹤,飞向蓝天。


我们对记忆了解多少?自己的、他人的,以及自己与他人之间相互增删、蓄意霸占或秘密窥伺的记忆内容。我相信那是终年叆叇的云梦大泽,看起来像风景明信片般简单明了,当你试图跨越,却发现渺茫无边,而你贫穷得连半截浮木都没有。那么,我们终日挂在嘴边不断复述、宣扬的那套记忆,可能是基于自我防卫而自动删改、润饰过的,像风和日丽的景致,就算有瑕疵,也是小风小雨。我们躲在里面过日子,假装很幸福,久了,也变成真的。而真正的经验——那些以战栗手法逼迫我们见识生命疮孔的,却被我们驱赶到意识最底层、最阴冷的角落去,那儿杂树乱草,魑魅们四处漫游、相互斗殴。那些被埋入记忆坟场的经验,或许将永远不再骚扰我们的心灵,痛苦与惊惧就像别人家屋檐下晾晒的腊肉,下大雨没人收,也跟我们无关。


新叶初绽,花未褪尽。


木棉花总让我想起壮士断腕,与生俱来的烈性容不下一点犹豫、怯懦,她浑身着火似的颜色,本来就不是为了自怜自艾,面对自己的生命,她也敢当刺客的。


在柿子与木棉花、旧日与现在之间,边界消融,意象相互渗透。


我觉得有块墨在我雪白无垠的脑中磨开,黑汪汪的一池,恶意的野猫在里头泡爪子,到处跳逗,那雪白活活地被玷污了。


事实上,我虽然看起来像个夜游者,然而心里只有自己,好像这么走着走着,可以走进自己温热的体内,寻觅失落甚久的某样东西或只是放松下来好好地歇息。


暗夜阒寂,眼前的黑暗因掺了路灯的幽光而显出层次感,但一层比一层荒凉,像沉默的冢,新新旧旧躺的都是孤独人;声声虫唧、擦过树叶的风,把寂静拉得天宽地阔,使我倏然晕眩,恍如在海洋沉浮又被掷回陆地旋转。


蝴蝶跟风私奔。鱼在火炉上写传记。而我呢?盯着地上的黄槐落花,“从秋街的败叶里/清道夫扫出了/一张少女的小影”。


也许我只配幻想死亡的甜蜜。


笑的纹路僵在脸上以至于无法更换表情,但我真是倦极了,把头埋入双掌,觉得无依无靠,而黑夜是唯一肯拥抱我、拍拍我肩膀的。


我想,过去太耽溺在两人构筑的井里,虽然现实上分隔南北,自己的神魂却与他同占一个时间、空间,从来不想跳出深井,探头审视井内的景致。我并非不明白耽溺的危险,但放纵自己规避,并且几近狂暴地说服自己继续这个实验,证明圣洁的爱情跟体制无关。


如果人走了,他最亲的人如何透过遗物重塑完整的他?我想,世间里的缱绻情事,是不是到最后也只能得到衣冠冢而已?无所谓不朽的誓言,无所谓完整的爱,也无所谓三世一生。


以前,我以为再怎么天高地厚,爱可以让人背上长出结实的翅膀,飞到无人能够追缉的国度,在山巅水湄砌筑两人的石屋。


一旦青春被没收了,人只剩做梦的欲望,丧失践梦能力。


当我无数次尾随他的声音,自以为像希腊神话中,善弹七弦琴的奥费斯以撼动鬼神的音乐自冥府带回他的爱妻般,我尾随他的声音脱离狼狈且焦躁的现实,回到绿树浓荫的花园。


但我怎么可以蓄意忽略自己吞咽破碎的爱是何等割喉。


青春仍在她身上闪耀着,所以还可以睁着水灵灵的眼睛钻入爱情国度宣读自己一字一句珍藏的海誓山盟。


她这么想,也就这么寻觅,睁着惺忪的眼睛走一趟世间,要找那个可以跟她天宽地阔又同命共体的伴侣。


仰首从两棵木棉纠缠不清的枝条间望天,觉得天空是没办法修复的破镜,扔也扔不掉的;你照着,每一片碎面都忠实地现影,却无法拼出完整的你。


锦箧


我知道穿过这座坟茔山峦就能看见回家的路,闪闪烁烁的不管是春天的草萤还是冥域鬼眼,至少回家之路不是漆黑。我也知道冰雪已在我体内积累,封锁原本百合盛放的原野,囚禁了季节。

我知道离日出的时间还很遥远,但这世间总有一次日出是为我而跃升的吧,为了不愿错过,这雪夜再怎么冷,我也必须现在就启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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