πνεῦμα

真正的歌唱是完全不同的呼吸,
它关系着子虚乌有。
是神的内在气息。是风。

英雄挽歌——《伊利亚特》的终结与不朽。

终于精读完了《伊利亚特》……

今天也是为阿喀琉斯和帕特罗克洛斯哭成傻逼的一天。


※ 以下摘自 wx公众号 知道人文 伊利亚特 课程


在《伊利亚特》中,人的卓越与命运的不可抗之间构成的强大映照,一定意义上使这部英雄史诗充满了浓厚的悲剧色彩。无论是赫克托尔、阿基琉斯,甚至帕特罗克洛斯,这些史诗中最伟大的英雄,他们最终都没有“好好地活着”,而是以一种格外壮烈的方式死去——即便是阿基琉斯,他虽然没有在《伊利亚特》中死去,但我们谁都知道他杀了赫克托尔后就命不久矣。相比之下,真正活到史诗最后的,如狄奥墨得斯、奥德修斯,他们虽然同样是英雄,却并非诗篇中的一流人物。
所以某种程度上,《伊利亚特》就像是一曲“英雄的挽歌”,如同老人涅斯托尔无数次在战场上回忆上一代英雄的勇敢一样,我们几乎可以同样想象盲眼的荷马用他那单一的乐调一遍遍吟唱那个传说中的时代,彼时金戈铁马英雄辈出,而那些最伟大人物的风采只能通过想象来追忆——在那辉煌的过去,人们有五十个房间的宫殿、超强的体力、丰富的财产,这些都远远不是贫乏的后辈可比。当狄奥墨得斯举起一块石头时,诗人说:“现在的人,即使两个也不能举起那块石头,但他一个人却轻而易举。”
荷马的精神被古希腊悲剧所承袭。英国古典学者基托说:“(荷马史诗)不是某种幸运的灵感启发,不仅是‘艺术’价值,它深植于一种希腊式、而非仅仅荷马式心灵的习性之中。”
希腊世界始终存在对命运无常、人必有一死的强烈感受,希腊人始终处于这种天生的、人必死的处境,而在这种处境中,人的幸福短促而易变,德性与命运之间是一种相当含混而暧昧的关系,区别于中国传统的“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在希腊的悲剧意识里,恰恰是最优秀的人遭遇命运带来的不幸——个人卓越的德性总是在命运中承受巨大的毁灭。古希腊悲剧中这种对 “人”的限度的体会与《伊利亚特》是一脉相承的,最明显可以体现在索福克勒斯的《俄狄浦斯王》里。(某种程度上,俄狄浦斯就像是《伊利亚特》中赫克托尔加强版的结果,他们生活在共同体中,为自己属人的力量、众人的赞颂而充满自负,而看不清自己始终处于命运的手掌之中。)
《伊利亚特》中达到的极强烈的生命体验和死亡意识的高度,之后的文学创作极少有能够匹及。后世虽然有《埃涅阿斯记》对荷马史诗的续写和改写,但“有失冰冷、夸张和趣味不佳”而但丁又通过维吉尔间接地接受了荷马的影响,但从“人生本来不是野兽般地活着,而是为了追求知识和美德”类似的言语可以看出,但丁更多承袭的是《奥德赛》的精神而非《伊利亚特》。另一方面,但丁作为“新时代的最初一位诗人”,某种意义打开了文艺复兴的大门,而这股潮流终于在莎士比亚那里达到最高峰,从雨果对莎翁的评价就可以看出来了:“有时雄伟得如同《伊利亚特》!”
如果从人与死亡、命运关系的角度上去看,文艺复兴的创作在相当程度上继承和延续了古希腊的主题,这在莎翁剧里体现得最为明显。典型例子如《哈姆雷特》中的“To be,or not to be”(第三幕第一场),某种意义上它再现了荷马世界中一个赤裸裸的人直接面对命运的感受:恐惧、无力,以及需要做出抉择的勇气。在哈姆雷特通过“戏中戏”探查到真相之前,他其实始终怀抱幻想:他的叔父不是杀人凶手。此时他的行动显得犹豫、随意而任性——就像阿基琉斯在帕特罗克洛斯死之前一样,某些方面他们就像是被母亲宠坏的大男孩(spoiled boy)。而真正到可以确认真相,哈姆雷特必须接受自己复仇的重担时,他同时也不得不直面命运:要么是忍受强暴的命运,要么是拔剑和这人世的许多仇恨做一番拼斗。最终他选择战胜命运,而在他做出这一抉择时,他已经面临必死的命运。得知奥菲利亚之死后,这种命运之感更加强烈:
“啊,就在这件事上,也可以看出一切都是上天预先注定。”(第五幕第二场)
“不,我们不要害怕什么征兆,一只雀子的死生,都是命运预先注定的。注定在今天,就不会是明天;不是明天,就是今天;逃过了今天,明天还是逃不了,随时准备着就是了。一个人既然离开世界的时候只能一无所有,那么早早脱身去不是更好吗?随他去。(Let it be.)”(第五幕第二场)
这样一句“let it be”所展现的不可思议的平静(对比之前“to be, or not to be”的彷徨无力),已然接近于阿基琉斯最后达到的视野。在最后,他们都平静地接受自己的命运,而这平静不代表全然放弃属人的努力,而更接近于抛弃狂妄、幻觉之后的某种超越。在这种接近自然的视野下,人力即神力,死亡不是某种值得哭哭啼啼的事情,而是一道界限,在这道界限之前“随时准备着就是了”。
雨果称赞莎士比亚“根本没有保留、没有节制、没有止境、没有空白”,说他是“深刻的单纯”、“把整个自然都斟在自己的酒杯里”,莎剧中体现的这种强大自然力,这种深刻的单纯,与《伊利亚特》的气质多么相似!
而之后18世纪末、19世纪初的浪漫主义同样深刻地受到荷马史诗的影响,济慈还专门写过一首诗表达他读到荷马史诗的感受。
“于是,我的情感
有如观象家发现了新的星座
或者像科尔特斯,以鹰隼的眼
凝视着大平洋,而他的同伙
在惊讶的揣测中彼此观看
尽站在达利安高峰上沉默。”


便以此作结。

但《伊利亚特》的旅程永无终点,只要人类尚存,它便永垂不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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