πνεῦμα

真正的歌唱是完全不同的呼吸,
它关系着子虚乌有。
是神的内在气息。是风。

张德明《世界文学史》第三编 近代文学 第五章 现实主义与自然主义 摘抄

于是,资本主义、科学主义和实证主义三位一体,主宰了整个社会的价值观。原先多样性的价值取向和人生目标单一化了。用马克思的话来说,“宗教的虔诚、骑士的热忱、小市民的伤感等情感的神圣激发,统统被淹没在利己主义的冰水之中”。浪漫主义的激情和理想也渐渐冷却,被冷静的观察、理性的思考和客观的描述取而代之。于是,现实主义文学应运而生,并在小说这种文学形式中得到了最完满的体现。


身居大城市的人不知小村落中重复单调的生活;小镇的居民也无法想象大都市里多姿多彩的人生。小说的出现正好填补了这个空缺,成为识字的大众每天必看的读物,犹如报纸或圣经。


在某种意义上,小说似乎注定是现实主义的。它只有使自己描述的事件像是真的发生过,使它塑造的人物真的就生活在周围一样,才能赢得读者的眼泪和同情,从而获得市场销路。这样,小说在反映资本主义社会现实的同时,自己也成了资本时代的一种特殊商品,积极参与了对这个新的现实的建构。


◆ 一 法国:个人奋斗与风俗史写作


一些学者认为,“红”与“黑”指的是主人公一生想穿或穿过的两种不同颜色的服装:拿破仑龙骑兵的红色军装和天主教会修道士穿的黑色教袍;同时,“红”与“黑”也象征了当时的时代特征及主人公的人生追求和价值取向。于连生活在拿破仑垮台和君主制复辟交替的时代,从其性格本质上看,这个平民出身的年轻人向往的是热血沸腾的拿破仑时代,通过驰骋战场实现自我价值;然而出于现实考虑,他不得不走上一条复辟政府和教会鼓励的道路,即试图通过勤奋自学,从修道士晋升到主教,进入上流社会。于连徘徊在两者之间,摇摆于理想追求与现实诱惑之间,最后堕落为一名杀人犯。


司汤达生前文名寂寞,他的小说没有得到应有的重视。但他没有自暴自弃,一直坚信自己的创作具有充分的历史价值。他说,他是“为少数幸运者”而写作,为20世纪的读者而写作。他的预言已经被证实。当年出版后无人问津的《红与黑》如今已成为世界上最走红的小说之一,被译成各国文字。根据这部小说改编的电影和电视剧也不断出现。对《红与黑》的研究已成为西方的一门显学。尼采曾赞扬说,司汤达以拿破仑的步伐跨越了整个欧洲,惊醒了几代欧洲年轻人的心灵。有一位美国批评家说得更干脆,“我们与司汤达的关系永远不会完结,我认为没有比这更高的赞美了”。


像司汤达一样,巴尔扎克也是拿破仑的狂热崇拜者,他在书房里放着一个拿破仑雕像,上面题着自己的誓言:“彼以剑锋创其始,吾以笔锋竟其业。”


◆ 二 英国:工业革命、小资温情与女性写作


卡尔·马克思愤怒地写道:“劳动创造了美,但是使工人变成了畸形……劳动创造了智慧,但是给工人生产了愚昧和痴呆。”这就是人的“异化”。


之后,以狄更斯为首的一批英国现实主义小说家崛起。他们在这个交织着富裕与贫困、幸福与残酷、光荣与血腥的时代,以“暴露性的雄辩的篇页给世界宣示了比所有职业的政治家、政论家、道德家合在一起还要多的真理”,成为“现代英国小说家中最辉煌的一派”(马克思语)。


那是最美好的时代,那是最糟糕的时代;那是智慧的年头,那是愚昧的年头;那是信仰的时期,那是怀疑的时期;那是光明的季节,那是黑暗的季节;那是希望的春天,那是失望的冬天;我们全都在直奔天堂,我们全都在直奔相反的方向——简而言之,那时跟现在非常相像,某些最喧嚣的权威坚持要用形容词的最高级来形容它。说它好,是最高级的;说它不好,也是最高级的。

(宋兆霖 译)


我看见巴萨、克莱、德伐日、复仇女神、陪审员、法官,一长串新的压迫者从被这个惩罚工具所摧毁的老压迫者们身上升起,又在这个惩罚工具还没有停止使用前被消灭。我看见一座美丽的城市和一个灿烂的民族从这个深渊中升起。在他们争取真正的自由的奋斗中,在他们的胜利与失败之中,在未来的漫长岁月中,我看见这一时代的邪恶和前一时代的邪恶(后者是前者的自然结果)逐渐赎去自己的罪孽,并逐渐消失。


1961年,一位来自英国前殖民地多米尼加的女作家简·里斯写了《简·爱》的前篇《藻海无边》,从后殖民角度讲述了罗彻斯特妻子伯莎的故事,为在《简·爱》中遭受不公正的“缺席审判”的疯女人辩护。


1979年,美国女性主义批评家吉尔伯特·古芭写了《阁楼上的疯女人》一书,利用这个疯女人的形象阐述了英国小说中的女性主义传统,从而进一步引发了现代读者对《简·爱》的兴趣和讨论。


因为悲惨,耻辱和死亡,以及上帝和撒旦所能给的一切打击和痛苦都不能把我你分开,而你,却出于自己的心意,这样做了。


评论家们认为,丁尼生的《悼念集》和弥尔顿的《黎西达斯》、雪莱的《阿童尼斯》具有同等地位。


◆ 三 俄罗斯:从“谁之罪”到“怎么办”


如果说,农奴制废除前俄罗斯文学的总主题是“谁之罪”(批判农奴制的罪恶),那么农奴制废除后的主题则可以用“怎么办”(揭示俄罗斯的前景)来概括。


此时,贵族知识分子已经无力承担,平民知识分子开始登上历史舞台。表现在文学中,“多余人”系列形象逐渐被“新人”系列形象所取代。


服膺


“阿尔扎玛斯的恐怖”预示了托尔斯泰精神危机的来临。


信仰是生命的力量。人没有信仰,不能生活。宗教思想在太初的人类思想中已经酝酿成熟了。信仰所给予人生之谜的答复含有人类的最深刻的智慧。

(傅雷 译)


罗曼·罗兰在《托尔斯泰传》中给我们描述了这位殉道者般的智者和作家临终时的情形:……在他弥留的床上,他哭泣着,并非为了自己,而是为了不幸的人们;而在嚎啕的哭声中说:“大地上千百万的生灵在受苦;你们为何大家都在这里只照顾一个列夫·托尔斯泰?”


引人注意的是,托尔斯泰有意选择了以卧轨自杀的方式来安排安娜的结局。冷冰冰的铁轨匍匐在俄罗斯大地上,象征着一种外来的、强大的、邪恶的力量。它不仅侵入了俄罗斯大地,也侵入了俄罗斯人的心灵,给他们带来新的思想观念和生活方式。安娜勇于追求个人爱情的思想和行动正是西方价值观入侵的反映。因而她的毁灭是必然的。


奥地利作家茨威格在一首诗中,栩栩如生地描述了陀思妥耶夫斯基当时的心态:

刚一感到阴冷的死神 

和它双唇的亲吻, 

他那备受折磨的心啊 

竟把生命眷恋的更深。 

刹那间他觉得自己就是 

那个千年前被诅咒, 

被钉上十字架的伟大的 

殉难者和被俘的人 

哪怕面前是一杯苦酒 

他也要一饮而尽, 

以求在死神的亲吻中 

因痛苦而眷恋生命。

(张德明 译)


陀思妥耶夫斯基的一生都为贫穷、死刑、苦役、充军、恫吓所困。这使得他对人类的苦难有着异常深刻的体验;他的作品构成了整整一个时代人类心灵的苦难史。他笔下的人物大多是穷人、醉鬼、罪犯、小偷、乞丐、妓女、赌徒、白痴,总之,是边缘的人物、病态的性格,作家着重写他们的内心分裂和痛苦。什克洛夫斯基说:“陀思妥耶夫斯基发现了每个人灵魂的地下室,他是每个人同时兼备的利己和犯罪素质的窥密者。他描写的痛苦是全人类性的。他不仅看到大人物的痛苦,也看到小人物们的痛苦。”换个角度,我们也可称陀思妥耶夫斯基为现代世界的但丁。不过,但丁写了《地狱篇》和《净界篇》后,还写了《天堂篇》,展示的是一个神圣的圆满的喜剧。但陀思妥耶夫斯基只写地狱和炼狱,没有写天堂,只是写到了来自天堂的声音,这就是人的良知和忏悔意识。德国作家托马斯·曼说:毫无疑问,在这位伟大的创造者的下意识甚至意识中,无时无刻不有一种沉重的负罪感,一种犯罪的感觉,这种感觉绝不仅仅是疑心病性的。这与他的病,那种神圣,神秘莫测的病即癫痫有关。他从年轻时就得了这样的病。他是一个癫痫病人,随时会抽搐着陷入痉挛状态的神经质的人,“他是那样的敏感,觉得他好像已经被剥了皮,吹一口气也会给他带来疼痛似的”。


索尼娅是人类苦难的象征。她自觉地为人类受苦,对人类怀着基督的爱。正是在索尼娅的感化下,拉斯柯尔尼科夫最终决定去自首。因为他觉得,自己的苦难跟她相比简直太渺小了。他跪倒在索尼娅脚下,对她说:“我不是向你膜拜,我是向人类的一切苦难膜拜。”


法国作家纪德说:“在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小说中,光从唯一的一个炉灶中发出来,而在其他作家的小说中,光是均匀地漫射出来的。所有的物体都以同样的方式被照亮,它们没有影子。但在陀思妥耶夫斯的小说中,如同在伦勃朗的画中,起重要功能的是阴影。他喜欢的是阴影状态,喜欢描写深渊。”


◆ 四 美国:冒险与野性


本书作者奉兵工署长G.G指示,特发布命令如下:企图从本书的记叙中寻找写作动机的,将被提出公诉;企图从本书中寻找道德寓意的,将被判决流放;企图从本书中寻找情节结构的,就被就地枪决。

(张友松、张振先 译)


河上世界与岸上世界形成鲜明对比,体现了自然与社会、文明与野蛮、自由与约束等多种两律背反的关系。


从原文欣赏小说的读者,也许可以仔细琢磨一下江湖骗子“国王”口里把另一个江湖骗子勃里奇华特(Bridgewater)公爵念成了毕奇华特(Bilge—water)公爵。三个字母之差,“桥下之水公爵”变成了“舱里之水公爵”。桥下的活水又清又亮,可船舱里的积水又脏又臭。这样的幽默叫人发笑,给人愉悦,作家对骗子的鄙弃之意尽在不言中。


“我们不妨这样理解,林肯解放了黑奴,马克·吐温解放了作家。”


在他笔下,铁路成了巨大的章鱼,它伸出的无处不在的触角正在扼杀中西部大地上象征生命的小麦。这是土地力量和机械力量之间的斗争,没有道德可言,起作用的是资本主义的供求关系。


“归”(called back)——这是1886年5月狄金森临终前留给她两个小表妹的一封遗书,短短两个词构成了一首短诗,不仅意味深长,而且蕴含了诗人拥抱死亡的坦然心境——死是生的归宿,死只是被上帝召回。她的生命过程是一个诗化过程,一个完整而又迷人的诗化过程。


◆ 五 北欧:童话世界与妇女独立宣言


挂一漏万


“谁想要了解我,必须了解挪威。那雄伟而严峻的北方环境,那种与世隔绝的孤独生活——农场之间相隔几英里之遥——迫使他们只能局限于自己的小天地里。这就是为什么他们变得内向和严肃,忧虑而怀疑,并且往往丧失信仰的原因。但人们又都是哲学家!在那里一旦漫长黑暗的冬天降临,就会使房屋终日被浓雾笼罩。啊,他们是多么渴望太阳。”


德国的莎乐美把娜拉比作一只自由飞翔的野鸭:飞翔的姿态本身就是一切,哪怕就此坠地死亡也是值得,颇带着一种悲壮的色彩,“在模糊颤动的轮廓中,梦幻似地在它面前浮现了现实的图画……饥渴的眼睛正对着太阳搜寻,带着垂落的翅膀孤独地跌落在圣诞枯树中间的怨鬼堆里,谁能说处在这个梦境里的野鸭没有获得真正的解放呢?”


事实上,在许多场合,易卜生更强调的是个人的精神独立,不论是男人还是女人。如果说娜拉是家庭中的玩偶,她背后的牵线人小时候是父亲、结婚后是丈夫,那么海尔茂也并不见得比他妻子有更多的独立性,他也被这个强调成就、名利、地位、面子的中产阶级社会牵制着,正是这种种牵制使他成为一个隐性的玩偶,并因此而对娜拉做出许多不应该做的事。看来,男性和女性只有携手并进,以独立之精神和决然之行动,共同向传统社会和陈腐观念发起挑战,才能成为自己命运的主宰,真正建立一个健全的社会。

评论
热度(8)

© πνεῦμα | Powered by LOFT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