πνεῦμα

真正的歌唱是完全不同的呼吸,
它关系着子虚乌有。
是神的内在气息。是风。

兰克《世界史》导读笔记:现代世界的诞生

※ 以下笔记整理自wx公众号 知道人文 《知道经典》课程。


通过对历史的长时段观察,通过对过去发生并且正在发生的事情进行观察,去慢慢理解上帝的计划是如何在历史中展开和实现的。恰恰因为历史是上帝计划的显现,所以才容不得历史学家在这里面掺杂任何个人的意见,容不得半点胡编乱造、东拉西扯,所以历史才是不以人意志为转移的,是一种“客观史学”,这种客观是相对于人来说的客观,而不是相对于神来说的客观。


兰克的历史写作表面上看只是想要完整地和清楚地说明当时发生的历史事件,然而他在写作德意志历史却主要关注普鲁士问题,从这种叙述脉络来看,兰克的隐藏意图很明显:就是凸显德意志的传统是君主制,而且说明德意志适合君主制。

在他所梳理的脉络中,德意志是在君主的带领下逐渐壮大的,他在这本书的序言中说得很明白:

“(我要)说明现今对欧洲及整个世界变动扮演极重要角色的布兰登堡——普鲁士的发展起源;并对其何以能跻身欧洲列强的发展加以讨论……普鲁士的国家基础并非来自于古老的力量,而是一个逐渐上升的主权国家。从历史的眼光来看,他是一步一步建设而成。”

如果说《普鲁士十二书》这套书体现了兰克的问题意识,为德国“确立建国史”的话,那么《近代史家批判》这一本小书,则集中展现了兰克的历史学问题和方法论。


为了说明兰克眼中的历史究竟是什么样子,可以稍微总结出以下三点:

首先是客观性兰克认为历史著作都必须做到客观,也就是历史学家不能在历史著作中加入主观的意见,或是写一部观点片面的书,故意挑选某些材料而放弃其他材料。所以兰克的史料处理方法主要可以总结成三个步骤:收集、发现和概括。兰克的这个主张遭到很多人的批评,例如英国著名历史学家柯林伍德就认为,历史学家不可能放弃自己的视角,相反,历史学家还必须在研究时不时地问自己,历史跟此时的当下有什么关系,对柯林武德来说,历史学是对史料的复杂再现,而不是简单复制。不过很有趣的是,兰克提出的“客观性”理论在当时引起了广泛的讨论,却很少有人讨论兰克本人的历史书写本身,究竟是否符合这个“客观”方法的标准。虽然兰克要求历史学在方法上要客观,然而兰克自己在问题选取和材料选择上却带有很强的主观倾向,比如他就主要只关注普鲁士领导的德意志统一问题。

第二是关于历史写作本身,兰克认为历史写作不能只是单纯地把一堆史料整理给读者看。如果说史料收集的要求是客观和科学,那么历史写作就是艺术,历史学家必须能够发现史料之间的关联,进而能够把这个关联用优美的文字呈现给读者。比如前面提到的《普鲁士十二书》系列,历史学家的任务不只是挖掘普鲁士崛起过程的所有相关史料,还必须通过史料之间的联系来呈现普鲁士成功崛起的原因,总结出“有君主带领”这个要素。

第三是历史的目的兰克虽然认为上帝的计划在历史中逐渐展现,但是他并不认为人可以通过哲学或者历史哲学去把握历史的终极目的。上帝的终极计划是人无法揣测的。而像黑格尔那样赋予历史一个终极目的的哲学家,太过于狂妄和僭越了。兰克是历史哲学的反对者,在一个名为《关于世界史观》的讲座中,他说道:

“只有上帝才了解全部历史,我们只是认识历史上各种矛盾和和解,正如一位印度诗人所言,为神所知,但不为人所晓,我们作为人只能肤浅地、由远而近地认识历史。”

在《给海因里希兄弟的一封信》中,他又说道:

“可以清楚地看到,上帝居住和生活在每个时代,每件事都来源于上帝,每个时刻,尤其是较长历史阶段之间的关系都来自于上帝,事情怎样发生、进行与是否成功都依靠上帝的意愿。我们只能尽己所能的揭示上帝的存在。”


兰克认为,历史学不是要讨论绝对精神与世界的关系,去展现出上帝的意图,相反,在历史中,上帝是“隐藏”的。这种想法源远流长,既来自于马丁·路德,也来自歌德。既然我们无法窥见上帝的意图,那么兰克也会认为每个历史阶段和每个民族的历史都具有他们各自存在的意义,因此也不存在黑格尔那种“终结”的或是“进步”的历史观念。


兰克一直以一种实证主义的史学方法,处理一个非实证的历史问题。


伏尔泰出版的《论诸民族的道德风习和精神》,也就是《风俗论》这本书,或许可以称作第一部“世界史”。虽然伏尔泰对东方的描写非常粗糙简陋,但他的目的也不在此,而是在于 “论诸民族与法兰西的差异”。所以他写《风俗论》是为了思考法兰西自己,并借助对“东方”的想象来凝聚人们对“西方”的共识。后来黑格尔也尝试过写“世界史”,在他笔下,世界史只是自由观念发展的结果,因此黑格尔的著作与史料或是历史事实并没有太多关系,他要呈现的本来就是一种纯粹的“观念史”。


所谓的“世界史”,在兰克这里其实就是一种特殊的“民族史”,他说:

“或大或小的范围内的各民族史之集合也不足以构成任何一部世界史,因为它并不能体现各自之间的关系性,而世界史学的任务恰恰是认识这一关系性,并展示出能够将各民族联系起来的占统治地位的大境遇下的历史发展。显而易见,这种共同体是存在的。”

可以看出,兰克《世界史》一书的意图就在于尝试说明各个民族之间的互动关系,也只有能够阐述明白这种关系,才能够被称作“世界史”。然而,兰克虽然说要探究“各民族”的发展,却没有提及“中国”和“印度”。事实上,如果更进一步地分析各章的篇幅,会发现就连埃及、古犹太与希腊史在此书中的比例也不高。但是有趣的是,从罗马开始,论述比例就大幅增加,这个原因或许藏在兰克对奥古斯都的论述中:

“奥古斯都同时做出了世界性的贡献……奥古斯都建立的殖民地遍布寰宇,罗马帝国始终无法逾越其东部边界,便一门心思在西部开发,比如意大利的军事垦殖。高卢、西班牙和意大利从而组成一共同体,并在后来的历史进程中成为主角,也构成了欧洲和美洲的罗曼民族之基础。”


兰克《世界史》中的两个主要思想:第一,呈现欧洲共同体的形成过程;第二,说明为什么欧洲会产生这种现代历史,以及现代历史是怎么发展的。


20世纪后半叶,在后现代理论的冲击下,西方史学界纷纷展开对兰克史学的批判,重新反思历史学的学科基础。1973年,美国史学理论家海登·怀特发表了震动一时的《元史学》(Metahistory,亦可理解为“后史学”)一书。海登·怀特认为:历史的本质是叙事(narrative),任何历史写作遵循的都无非是情节化模式、论证模式、意识形态模式等叙事“套路”。历史学家所做的全部工作,在本质上和文学家并无二致,都是“讲好一个故事”。而这个故事无论有再多的史料支撑,也是历史学家/文学家一种主观建构的结果,在所谓文学的“虚构”和历史的“非虚构”之间并不存在清晰的边界。说得极端一点:历史就是文学,文学就是历史。


◆ 进阶指南

1. 《历史上的各个时代》,利奥波德·兰克 著,杨培英 译,北京大学出版社,2010

2. 《近代史家批判》,利奥波德·兰克 著,孙立新 译,北京大学出版社,2016

3. 《历史学:政治还是文化——对兰克和布克哈特的反思》,费利克斯·吉尔伯特 著,刘耀春 译,刘君 校,北京大学出版社,2012

4. 《历史主义的兴起》,弗里德里希·梅尼克 著,陆月宏 译,译林出版社,2010

5. 《从普遍历史到历史主义》刘小枫 编,谭立铸、王师 译,“经典与解释·世界史与古典传统”,华夏出版社,2017

评论
热度(6)

© πνεῦμα | Powered by LOFT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