πνεῦμα

真正的歌唱是完全不同的呼吸,
它关系着子虚乌有。
是神的内在气息。是风。

知道人文 伊利亚特 课程 第一卷 摘抄

※摘自 wx公众号 知道人文 伊利亚特 课程 第一卷


愤怒与荣誉

《伊利亚特》的第一个单词就是“愤怒”(Μῆνιν, mênin)。

「女神啊,请歌唱佩琉斯之子阿基琉斯的

致命的愤怒(Μῆνιν),那一怒给阿开奥斯人带来无数的苦难。」

在某些西方经典文本中,第一个词可以起到线索的作用。比如《奥德赛》的第一个词是“人”,说的是一个凡人回家的故事;柏拉图《理想国》第一个词是“下降”,全书说的就是下降到洞穴的过程,刘小枫《柏拉图笔下的佩莱坞港——<王制>开场绎读》对此做了详细解读。

史诗以一种不同寻常的方式开始,荷马完全将“阿基琉斯的愤怒及其灾难性后果”置于史诗的中心,他一上来就描述了一个极富戏剧性的场景,而这种安排所制造的冲突效果是显而易见的,阿基琉斯的愤怒作为某种血气的表示,笼罩着整首诗歌。

但阿基琉斯为什么而愤怒?现代人很容易把这个故事浪漫化,理解为阿基琉斯“冲冠一怒为红颜”。但事实并非如此。亚里士多德曾经提供一个解释。他认为,阿基琉斯之所以感到愤怒,是因为受到阿伽门农的侮辱,而阿伽门农之所以要侮辱阿基琉斯,是因为侮辱者“可以通过伤害别人,显示自己比别人优越”。荣誉的背后是卓越,每个人都想做最卓越的人,自然就产生了冲突。

串起故事的一个关键词是侮辱(ἀτιμάω, atimáô)。在已经发生的情节中,我们看到有三方感觉受到了侮辱:

1)阿波罗与他的祭司;

2)阿伽门农;

3)阿基琉斯。

在古希腊语中,ἀ是否定前缀,τιμάω 即“为……增以荣誉、添以荣光”的意思,所以 ἀτιμάω 就是“使……失去荣誉、失去荣光”。因此在讨论“侮辱”之前,我们首先需要明晰在荷马的语境中,“荣誉”意味着什么。

它首先可以发生在神人之间,作为人对神的敬畏。表现形式有:祈祷、牺牲、典礼、盖神庙等等。神人之间存在这种正反馈的交流方式,当人给予神荣耀时,神便享受,予以人回报;而当人不尊重神、对神表示轻蔑时,神便降下灾祸,展示神人之间力量的绝对差距。我们看到,阿波罗之所以被激怒,就是因为阿伽门农的极端自负。

阿伽门农作为阿开奥斯人中的最高统帅,对自己的权力非常自信,他警告克律塞斯的祭司:“别让我在空心船旁边发现你……免得你的拐杖和天神的神圣花冠保护不了你。”(I.26-29)祭司手中代表神的权威的金杖,在阿伽门农眼中与一根拐杖无异。这多少让我们想起《俄狄浦斯王》中俄狄浦斯著名的开场白:“我,人人皆知的俄狄浦斯,亲自出来了。”人间的王者只知自己,不知其他。

其次,它是共同体内部下位者对上位者的一种尊重,比如年轻人对长者,受统治者对统治者,同时也适用于主人对客人。当阿基琉斯与阿伽门农起了争执,涅斯托尔想要站出来调解,他利用的就是自己的老人身份:“你们两人都比我年轻,要听我的话。我曾经和那些比你们英勇的人交往,他们从来没有一次瞧不起我。”(I.259-261)两人碍于涅斯托尔的面子,也很快结束了口角。

我们从这个层面来看阿基琉斯与阿伽门农的争执,就会发现,阿伽门农之所以产生这么大的怒气,根本原因绝不是说多么喜爱这个祭司的女儿,而舍不得把它交出去。(整部《伊利亚特》中耽于这种爱欲形象的只有特洛伊的风月小王子帕里斯)。恰恰是阿基琉斯在会议上冒犯了他的权威,使得这位“人民的国王”产生了危机感。阿基琉斯作为会议的召集者,要求寻找瘟疫的解决方式,当先知卡尔卡斯畏惧阿伽门农的权威,向阿基琉斯寻求庇护时,阿基琉斯直接说:“只要我还活着,看得见阳光,没有哪个达纳奥斯人会在空心船旁对你下重手,即使阿伽门农也不会,即使他宣称是阿开奥斯人中最高的君主。”阿基琉斯看似无心,但这一席话会让(本来就小心眼又暴躁的)阿伽门农怎么想?

所以阿伽门农一定是去指责阿基琉斯:“这个人很想高居众人之上,很想统治全军,在人丛中称王,对我们发号施令。”(I.287-289)然而,阿基琉斯真的是这么想吗?阿基琉斯虽然不服从阿伽门农的权威,但他的本意真的是要取代阿伽门农做“最高的君主”吗?他的愤怒难道是因为政治野心受到了压制吗?

当然不是。这就涉及到“荣誉”的第三层语境,战争。战利品之所以这么重要,绝不因为它是财富聚敛的一种形式,更重要的原因在于,财物与荣誉不可分割,被剥夺战利品就意味着蒙羞。而对于阿基琉斯,即便是阿伽门农也必须承认“是永生的神使他成为战士”,他是“阿开奥斯人中最英勇的人”,是具有半神血统的英雄。荷马最开篇对举两人时,说的就是“人民的国王”与“神样的阿基琉斯”,他形容阿伽门农是从政治权力、共同体的地位出发,而形容阿基琉斯却是从他的本质、他的自然特性出发。虽然阿伽门农和阿基琉斯两个人都同时具有英雄和王者两个身份,但在荷马这种固定人物造型的史诗写法中,一定是各有侧重。乃至于一般读者到最后可能只记得,阿基琉斯是个只会打仗的莽夫,阿伽门农是个脾气暴躁的国王。

所以阿基琉斯作为一个战士,他会觉得这本来就是他的战利品。他在战场上出生入死,共同体中所分配的荣誉、财物都是他应得的东西。我们看他对阿伽门农的三点不满:

1)贪生怕死,不敢与将士共战斗。

2)分配不公,阿基琉斯承担大部分战斗,最后却是阿伽门农获得更多的战利品。

3)抢夺他的战利品,也就等于剥夺他作为战士的荣誉。

阿基琉斯的愤怒来自共同体的最高统治者对他的不公,因而他也选择以退出共同体作为威胁。这,就是“分离”(διίστημι, diistemi)的开始。


荣誉实在不是一个很好的翻译,因为在中文语言中过于世俗化,而缺乏神圣的维度。


英雄短暂的生命

这两个主题之间构成相当强的张力:一方面,英雄在战争中所获得的战利品和名声,都是他们荣誉的一部分;但另一方面,荣誉的获得却是冒着死亡的代价。后面我们就会看到,特洛伊之战死去无数将士,大多数死者都是不重要的人物,他们在史诗的其他地方都默默无闻,却在死死亡时刻得到了相当精彩的描述。

“英雄早逝”这一主题最醒目的代表就是阿基琉斯。阿基琉斯还有一点非常特殊,他早就知道自己早死的命运。史诗虽然会说“神样的阿基琉斯”,但这从来不是就死生的意义而言,阿基琉斯无法像神明一样永生。

但正是死亡的临限本身塑就了英雄的伟大,神的永生恰恰使其生活滑稽而无价值。


荷马史诗有一个环形结构(Ring-composition)的特征,即前面的话语/情节与后面一一对应,比如第一卷是父亲想要赎回孩子,最后一句出现了同样的情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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